后疫情時代的美國，當數(shù)百億聯(lián)邦援助資金流向美國大小學校的同時，學生們的考試成績卻一落千丈。頗具諷刺意味的一點是，盡管疫情期間的遠程教學是造成學生成績下滑的最大影響因素之一，這卻成了教育技術商難得的商機。部分一線教育從業(yè)者從中抽離，轉而去了待遇更好的教育科技公司任職；學校逐漸向教育技術伸出橄欖枝，征求更多的合作。

近期，本文筆者參加了教育技術大會。會上，他看到了來自美國各地的教育技術供應商展示的在疫情期間表現(xiàn)卓越的教育產品。那么，這波技術的革新，到底是聯(lián)邦政府為挽救學校學習補貼政策的紅利余波，還是下一代教育產品變革在敲鐘聲呢？

相關教育研究人員和經濟學家對此情況發(fā)出警告，除非采取強有力的措施制止當前的亂象，否則美國在校學生將因學習成績持續(xù)下滑而影響終生收入。斯坦福大學的經濟學家埃里克·哈努舍克（Eric Hanushek）曾做過一項與考試成績相關的收入研究，他在 ProPublica 最近的一項調查中指出：「疫情的負面影響將持續(xù)終生，不止是收入」。

然而，對于蓬勃發(fā)展的教育技術行業(yè)來說，這場危機背后卻蘊藏著巨大的金礦。自 2020 年以來，聯(lián)邦政府已承諾向美國各學區(qū)提供 1900 億美元的大流行病恢復基金，而教育技術銷售人員因此借勢持續(xù)宣傳，他們的產品正能夠為學生和教師彌補所缺。

教育軟件和評估產品的頂級銷售商 Renaissance Learning 在匹茲堡地區(qū)的客戶經理 Dan DiDesiderio 說：「我們是學習‘撿漏’領域的巨頭。」他在費城會議中心巨大的展覽大廳里大肆宣揚自己公司的產品。上個月底，數(shù)十家其它供應商和數(shù)千名教育工作者聚集在這里，參加為期三天的國際教育技術協(xié)會大會。對于在加入 Renaissance 之前曾擔任過學校管理者的 DiDesiderio 來說，這意味著要向學校方兜售一個「 如何依靠 Renaissance 的產品幫助學生重回正軌的故事」。他說：「 而在 COVID 期間，我們確實看到了全面的增長?！?/span>

Renaissance Learning 遠非教育科技行業(yè)中唯一受益于聯(lián)邦資金而業(yè)績激增的企業(yè)，隨著聯(lián)邦慷慨地打開了補助金「水龍頭」，該行業(yè)也迎來了私人資金的巨大浪潮：在 2019 年至 2021 年期間，每年對教育科技公司的風險投資總額從 54 億美元上升到 168 億美元，隨后出現(xiàn)回落。

總統(tǒng)喬·拜登于 2021 年 3 月簽署的《美國救援計劃》（American Rescue Plan）中包含了 1,220 億美元的聯(lián)邦撥款，其中最大的一筆撥款要求學校至少投入 20% 的資金用于減少疫情影響的學業(yè)損失。風險投資公司 Andreessen Horowitz 的合伙人安妮·李·斯凱茨（Anne Lee Skates）在最近的一篇文章中指出：「全球大流行為早期公司創(chuàng)造了千載難逢的經濟機遇，使其能夠接觸到極為活躍的高質量客戶群。(她的公司曾投資過教育科技公司）這筆聯(lián)邦資金是聯(lián)邦政府一次性注入教育領域的最大一筆資金，而且?guī)缀鯖]有任何附加條件」。

大會召開前五天，美國國家教育統(tǒng)計中心公布了最新的破壞性數(shù)據(jù)：在 2019-2020 學年和 2022-2023 學年之間，13 歲學生的數(shù)學成績下降幅度是有記錄以來最大的，而對于成績已經相對薄弱的學生來說，他們的閱讀成績比 1971 年首次收集數(shù)據(jù)時還要低。

但與課堂中的低氣壓相比，費城的氣氛卻很喜慶。與會的教育工作者的會議費用一般由所在地區(qū)的專業(yè)發(fā)展基金支付，他們很高興能嘗試人工智能和虛擬現(xiàn)實技術的進步所帶來的新一波小玩意兒。一位來自阿拉巴馬州的教師說：「對我們很多人來說，這就像來到了迪斯尼樂園。」

伴隨著狂歡節(jié)氣氛，人們還能察覺到一種在經歷大型狂歡的最后階段那種略顯緊迫的眩暈感。學校需要在 2024 年之前花完大部分恢復資金，而許多學校已經撥出了大部分資金，這意味著這個黃金機會很快就會結束。夏季是主要的采購季節(jié)，財政年度從 7 月 1 日開始，教育工作者希望新工具能在秋季開學前及時交付。

會場上彌漫著這樣一種不可否認的諷刺意味：學習損失的程度與學生在屏幕上進行遠程學習而不是接受直接指導的時間密切相關，而在這里，公司卻提供了更多基于屏幕的教學作為補救措施。現(xiàn)場很少有公司提出用虛擬教學完全取代課堂教學，但他們的產品讓人想起一年多前的 Zoom 學校，這可能會讓人覺得有點尷尬。StarBoard Solution 的銷售人員 Michael Linacre 說：「很多人不喜歡我們，因為我們可以做遠程學校的事情?！?他用手指點了一下屏幕上的「1+2= 」，然后彈出了 3?！脯F(xiàn)在人們對此褒貶不一」。

不過，大多數(shù)供應商并不打算讓這種尷尬的氣氛影響他們的工作，他們常常以免費贈品為誘餌，慫恿教師們聽信他們的推銷故事。

來自新澤西州一所小學的圖書館技術專家在 BrainPOP 的展臺前說，「我喜歡這件襯衫，我是 'N Sync' 的超級粉絲，」BrainPOP 是一家教育動畫網站集團，其展臺上展示的一件 T 恤就與這支 20 世紀 90 年代的男孩樂隊有關。攤主稱贊這位老師了解到了這一信息——他說，負責布置博覽會的工會人員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他還告訴這位老師，要想得到這件 T 恤，只需參加當天的幾場推介會中的一場即可。「每月使用兩次或兩次以上 BrainPOP 的學生在提高年級水平方面取得了可觀的進步，」在現(xiàn)場，一張大海報上列出了各種課程。

在附近，有一位名叫邁克的微軟銷售人員。在他的區(qū)域內，一個白色的沙發(fā)上坐滿了「觀眾」。他開始演示該公司用于幫助孩子們學習朗讀的新型人工智能工具。他展示了一個名為 「閱讀教練」（Reading Coach）的程序如何捕捉學生朗讀一段文章的視頻，并標出發(fā)音錯誤的單詞，同時自動語音宣布：「這些單詞對你來說最具挑戰(zhàn)性?！惯~克說，還有更多的功能正在開發(fā)中；無論老師讓學生讀什么段落，程序很快就會生成理解問題，而且很快還能評估學生的表達水平。

有人可能會提問，這一切會給真人老師帶來什么？但邁克向聽眾保證，Reading Coach 只會讓教育工作者專注于其它任務。他說：「這可以節(jié)省時間?！?/span>

事實上，教育技術正在從另一種維度上逐漸取代教師：在現(xiàn)場的供應商中，有很大一部分本身就是前教育工作者，他們離開了課堂，轉而在科技公司工作，在那里，他們仍然可以感覺到自己參與了教育，但沒有課堂的壓力，而且通常薪水更高。一位兩年前轉行的低年級教師說，在大流行期間，她看到人工智能發(fā)展的趨勢在她的同行中加速蔓延。當時，既要兼顧混合在線和面對面教學，還要管理因學習障礙和數(shù)字鴻溝而苦苦掙扎的學生。這些挑戰(zhàn)讓教育科技領域的工作顯得格外誘人。

遠程學習 「顛覆了這個領域」，她說?！肝覀兊呢熑伪纫郧岸嗔撕芏啵ぷ鲿r間也多了很多，壓力也大了很多」。她說，在她供職的兩家教育科技公司中的第一家，幾乎每個人都是過去幾年聘用的前教師。對于教師來說，教育科技是一個很好的發(fā)展空間：「 這是一份企業(yè)工作，但他們尊重教師的技能」。

了解到教育技術部門不僅在為學校爭取大部分的聯(lián)邦恢復基金，而且還在教師短缺問題上扮演著重要角色，這為會議的進行增添了額外的優(yōu)勢。眾多名稱別出心裁的供應商令人目不暇：Beanstack, Impero, Bluum, Archangel, Teq, Ozobot, Nuiteq, Vivacity, Figma. Kami 和 Hāpara　聽起來更像是宜家的家具，但事實并非如此，它們就出現(xiàn)在了大會的現(xiàn)場。

斯坦福大學計算機科學專業(yè)的約瑟夫·泰（Joseph Tey）是在大廳里徘徊的菜鳥與會者之一。他和同學一起來到現(xiàn)場，詢問老師們對人工智能崛起的看法?！咐蠋煏膶W生作弊嗎？老師會將人工智能融入教學中嗎？」泰伊說：「在教育領域，技術的革新周期是很漫長的?！?/strong>你是否只有宅院起火的時候才想起消防系統(tǒng)？COVID 是一把火。這是另一把火。

Wakelet 是一家允許用戶將視頻、圖像和文本文件整合到一個網頁中的網站，供希望宣傳個人簡歷或作品、希望展示特定主題信息的教師使用。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里克·巴特沃斯（Rick Butterworth）說，「在遠程學習期間，教師對該軟件的使用激增?！?/span>他說：「大流行對我們來說確實是利好，我們在此期間收獲了海量的用戶。2020 年對我們來說是有趣的一年?！乖摼W站一直免費使用，公司幾年來一直由天使投資人資助，但現(xiàn)在即將開始為學校提供分級付費計劃，每年最高可達 6000 美元。付費用戶可使用的功能包括「定制專業(yè)發(fā)展」。

在過道對面，一位名叫惠特尼（Whitney）的銷售商正在召集路人，準備為 MackinMaker 進行下一次推銷?！刚堊?！我們要進行非常有趣的演示。請?zhí)顚懣ㄆI取贈品?！官浧肥窃诿繌堃巫由系戎?T 恤。

「都是為了贈品?！挂晃焕蠋熢诼渥鶗r溫和地諷刺道。

惠特尼為 MackinMaker 的在線電子書市場做了推介。她說完后，她的同事伊桑告訴老師們：「如果你們需要不同尺寸的 T 恤，請告訴我們。」

在各種虛擬現(xiàn)實頭戴設備的銷售商那里，吸引教師參與推銷是最容易的，其中一些銷售商已經讓教育工作者排起了長隊等待輪到他們。筆者試用了 ClassVR 的一款頭顯，它正在播放 Eduverse 的虛擬現(xiàn)實程序。第一個場景是由田野和石墻組成的田園風光，其來龍去脈并不清楚，直到銷售商解釋說這是南北戰(zhàn)爭時期的一個場景。她點擊進入 Eduverse 500 多個選項中的另一個，這個選項的內容是 19 世紀人們修建鐵路的場景。在這里，筆者不小心被一把大錘虛擬地擊中了頭部。

該供應商說，學?？梢?4299 美元的價格購買 8 臺這種耳機，或以 16999 美元的價格購買 30 臺。近年來的銷售額 「增長速度驚人」。

大會開幕當天下午，大會手提袋已經被各種免費禮品塞得滿滿當當。很巧的是，Kahoot（一家總部位于奧斯陸的公司，口號是 「讓學習變得更棒」）正在發(fā)放手提袋，作為在其人工智能生成的問答游戲演示中獲勝者的獎品。我參加了一個有關美國國慶日的游戲，在回答有關 1776 年美國人口數(shù)量的問題時，我不小心在智能手機上輸入了錯誤答案，這讓我很沮喪。(正確答案是 250 萬）。

Kahoot 小販將三個手提袋分發(fā)給獲勝的教育工作者，他們還將有兩天的會展活動來裝滿手提袋。她說：「你們學到了關于獨立日的知識嗎？」

幾周后，一個消息提醒我們，教育科技領域的利害關系遠不止手提袋和 T 恤：Kahoot 宣布，由高盛集團私募股權部門牽頭的一個集團將以 17 億美元的價格收購該公

來源：微信公眾號《多鯨》